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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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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拿這些來安撫蠱惑她輕而易舉。

元茂聞言看向虞寧,但是他的臉上並不是虞寧以為的驚訝或者慍怒,而是淡淡的嘲諷。那嘲諷淺淡卻沒有任何的遮掩,明明白白的表露在面上。

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,虞寧越發覺得難堪。

“小女說這話,不是為了中傷她。哪怕小女永生永世都不能進宮也沒有任何關系。但是小女必須有話要說。”

元茂坐在坐床上,手指敲擊在手臂下的憑幾上,發出咚咚的聲響。他臉上帶著笑,點了點頭,示意她把話說下去。

他越是這番姿態,虞寧就越覺得自己在天子的眼裏,不過是一個穿著衣裳來耍百戲的猴子,他這般並不是真的要聽她說什麽,不過是看她還能說出什麽叫他捧腹的話來。

這用意太過明顯,她一眼就能看出來。

頓時她的心像是被丟到了寒徹心骨的冰潭裏。但她又更加著急了起來。

天子這個樣子,她怎麽才能勸得動?

“三娘她本性任性妄為,目無法紀。陛下想過沒有若是這樣的人入主中宮,如何統禦後宮,其他嬪禦又會怎麽樣?以及皇子公主又將如何長大成人。”

元茂面上浮出笑,和原本的譏諷融合在一起,成了難以忽視的嘲諷。他手指輕輕敲打在憑幾上。一聲接著一聲,生生斷人腸。

“你要和朕說的就是這個?”

“方才和太後說的話,你難道沒有聽到麽?周易道,二女同室其志不相得。朕沒打算納其他嬪禦。沒得你說的什麽內命婦如何。更別提什麽皇子公主。”

虞寧瞬間忘記了上下尊卑,她擡頭呆楞楞的看向上面的天子。

“朕比你更懂她的本性。”元茂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興致,他從坐床上放下腿,打算離開。

“你回家吧,宮裏不是你待的地方,長秋殿也不是你該肖想的。”

虞寧臉色慘白,天子在短短一句話裏就已經將她逐出了宮廷,此生此世都不能再回來。

她怔忪間,元茂已經到了殿門。

“如果說三娘私通外臣,穢亂後宮。難道陛下連這個也不在乎嗎!?”她高聲大呼。

原本要離開的人突然回過身來,臉上烏雲密布。

“你到底是誰?”元茂雙眸稍瞇。

那眼神銳利如刀,徑直朝她劈砍過來。

“朕該稱呼你什麽,”元茂邁開步伐,步步緊逼,“白四娘,還是白氏?”

他的話如同連著的幾記響雷轟隆隆的在她耳邊炸開。

“陛、陛下?”

“皇後私通外臣,你人在瑤光寺,倒是知道的很清楚。”元茂臉上浮出古怪的笑,“這就難怪了,朕在想你和皇後這輩子前十幾年都沒有見過面,對著一個傻子,怎麽下那樣的毒手。”

“白氏啊白氏,你還真是惡毒心腸。嘴裏滿口說著都是她有天大的過錯,你倒是一心為朕,幹幹凈凈。”

他笑起來,“你這樣的人,朕兩輩子加起來都不知道見過了多少。朝堂上的那些朝臣演戲起來可比你要逼真多了。你這樣的把戲和本事,以為朕看不出來?”

“陛下……”虞寧呆呆的看著他。

“朕一直在找她,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尋著她的人。那幾年也是朕一直照顧她。朕那時候真的沒想到,到底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,竟然能對一個得了失魂癥的傻子下那麽重的手。”

元茂踱步到她的面前,彎腰下來,和她雙目對視,“朕一開始就看出來了,只是礙於太後的顏面,所以一直沒有處置你罷了。沒想到白氏你竟然不知死活,你真以為朕不知道麽?”

虞寧想說不是,但是迎著元茂的註視,嘴張了兩下,嗓子裏沒能發出聲響。

“你心腸惡毒,卻來說皇後如何。”元茂臉上的笑容越發濃厚,“看來這世上的人都一樣。說別人惡毒的人,自己才最惡毒。”

這話讓虞寧渾身一顫抖,她心底突然湧出一股勇氣,擡頭對元茂淚如雨下。

“陛下,陛下可知道妾上輩子是過得什麽日子!妾承君命入宮為皇後,自認在中宮之位上兩年從未有半點錯處。治理後宮勤勤懇懇,不敢有半點懈怠,對後宮嬪禦也未有過半點嫉妒之情。”

“可是三娘她做了什麽,才一回宮,當著眾多嬪禦不行妾禮。並且在陛下面前三番五次詆毀。妾做錯了什麽!”

她將心裏的怨恨全數向面前的年輕男人倒了出來。

元茂冷冷的註視她,虞寧淚如雨下,“妾知道陛下聖明,最是能分辨忠奸,若不是三娘從中作梗,陛下對妾絕不至於如此無情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,這不是朕的意思呢?”

虞寧的淚水有瞬間的停滯。

元茂看她,“你當年未必心裏不知道。”

“能被太後選進宮的人,就算不聰明,也不會蠢到哪裏去。你自己難道不也是後面當眾大度,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怒氣麽?”

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,三娘當眾給她難堪,頭回她強行忍了下來。可是後面她沒有見到三娘因為對皇後不敬而有任何的懲罰。三娘做事從來只顧自己痛快,落人口實管也不管。鬧得後宮人盡皆知,天子哪裏可能不知道。

但是天子對三娘不僅沒有任何懲罰,反而越發寵愛。

後宮裏人人明白了什麽,她也明白了什麽。之後當著人面,哪怕三娘再如何惡劣,她也不會表露出半分憤怒。因為根本沒有用。只有自己獨處的時候,才會將心底的憤恨流露而出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虞寧望著他,“妾知道,這一切都是三娘做的,陛下才不會……”

“你把朕想的太好了。”元茂毫不留情的打斷。

“她所作所為,皆是朕默許的。”元茂低頭看她,眼底裏多出幾分好笑,“你說是皇後進讒言,既然如此,那就直說了罷。你的皇後之位,在朕看來可有可無,即使你在中宮之位上,毫無錯處,於朕看來無關痛癢。她若是不要做皇後,那麽你暫且可以平安無事。但是她要,那只有委屈你讓賢了。”

“你方才說皇後進讒言,可不是又說朕能分清好壞忠奸,既然如此,讒言說給朕聽,又有什麽用?”

他彎下腰來,“皇後的的確確是說過你的壞話,但是她說的那些朕都知道是假的。即使如此那又如何呢?”

“她所作所為都是朕默許的,不是她狐媚惑主,是朕一意孤行。廢後的時候,朕就已經決定後世如何評論都由朕全數扛下來。”

虞寧頭腦裏一片空白,“陛下?”

“你恨錯人了。”元茂沒給她半分自欺欺人的餘地。

“為何會是三娘?”虞寧喃喃道,“陛下難道是因為她貌美,可是她除了貌美,就沒有其他的了。”

“若是說貌美,宮裏還有李貴人,還有皇長子的生母。她們都可以啊。”

尤其是中書令李緣的女兒李貴人,出身趙郡李氏,飽讀詩書。她要是輸給李貴人倒也心服口服,怎麽會是三娘那種人?!

然而她說完,元茂滿臉茫然,“李貴人?”

他蹙起眉頭回想,過了小會似乎才有點那麽些許的記憶,“哦,她已經定給長樂王了。”

虞寧見狀頭中一陣暈厥,緊接著絕望和委屈翻湧而上。

天子這模樣和當初在景明寺問她是誰要她滾,沒有任何區別。

“陛下,陛下!”虞寧淚如雨下,她想要抓住他的袍服下擺,卻被他躲開。

“朕自己都覺得,朕對於女子來說算不上什麽良人。若是什麽都不知道那也罷了,你既然都已經又活了一回,怎麽還想要回來?你是不是打算再次入主長秋殿?”

還沒等虞寧說話,元茂搖了搖頭,“癡心妄想。”

“朕這輩子也只打算和她互相糾纏,至於旁人到底無辜,也不想將她們拉進來。”

虞寧雙眸睜大,她此刻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。

她比三娘不知道好多少,她不好妒安分守己,也會好好對待妃嬪。但是他對這些完全視而不見。

天子怎麽能喜歡三娘這樣的女子!三娘所作所為從頭到尾都配不上他,也配不上皇後的位置!

又怎麽能這樣對她!

他寧可要三娘那種好妒又野心勃勃的女人,也不要她!

元茂不想繼續和她說下去,他起身離開留她一人在側殿裏。

不多時有黃門端了一杯酒到她的跟前,“白四娘子,這是陛下賜你的。喝了吧。”

虞寧看著黃門手裏端著的酒,如墜冰窟。

虞寧哆嗦著,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。

黃門等了會,見虞寧還是沒動,沒了耐性,對身後兩個小黃門使了眼色,把那杯酒灌到了她的嗓子眼裏。

虞寧嗆得滿臉通紅,癱坐在地上,送酒的黃門見她把酒喝下了,轉身離開,留下她一個人。

虞寧在殿內蜷縮成一塊,哽咽了許久。

宮裏用的毒酒是椒酒,聽那些老宮人說,飲下椒酒之後,會完全不能吐息,最後活活憋死。

虞寧等著毒發,等了許久,進來一個宮人,見到她抱著膝蓋坐在冰涼的地上。

“太後說了,四娘子身體抱恙,著出宮休養。”宮人到她面前道。

虞寧滿臉茫然看著宮人,宮人見狀,不免催促道,“四娘子,快些走吧。”

虞寧突然察覺到從飲下酒到現在,吐息如常。

她爬起來,“太後讓我走?”

宮人看她的眼神裏都有幾分憐憫,“是。”

前一刻還是太後看重的人呢,才過了半個時辰就被太後厭棄了。

“我要去見太後。”

“太後如今正在和中書侍郎議事,已經下令不見任何人。”

宮人掐斷了她最後一點念想。

“快走吧,若是耽誤了時辰,惹怒了太後,怕就更不好了。”

元茂從長信宮回來,他和白四娘說的話,自然是不會告知太後。但太後見她把事辦砸,不見得會有多少情分留下。

下了行輦,他聽到一陣歡聲笑語。

他看向中常侍,中常侍派養子過去看看,過了小會他道,“陛下,是娘子和幾個宮人在玩投壺。”

元茂算了算,從他去長信宮回來,這麽一來一去的,恐怕是費了一個多時辰。算算時候,她也應該起了。

元茂下了輦,順著歡聲笑語過去。只見著白悅悅帶著好幾個年輕宮人在那兒玩投鏢。宮裏的投壺在她看來不太喜歡,讓人照著自己說的,重新做了一個,以柔軟的軟木描上箭靶上的圖樣,另外飛鏢做成小箭矢的樣子。

他見到白悅悅手裏拿著小箭矢就往軟木靶子上擲,她雙眼明亮,臉上紅潤,她也不管什麽準頭不準頭,手裏就往軟木靶子上扔。

什麽手法也不顧及,開心就最重要,她就往靶子上扔。箭矢落到了靶子上,哪怕沒有正中紅心,她也拍手歡笑。要是落到地上也沒關系,再取過來一個就是。

宮人們都是年少女子,圍繞在她身邊,歡聲笑語一片。

白悅悅手裏的一支箭矢丟出去,斜斜的紮在箭靶上。她仰首大笑,又招呼宮人過來一塊玩。

“娘子每日裏還真是樂呵樂呵的。”中常侍見狀不由得深感佩服。

這位也就是剛剛被騙到宮裏的時候,鬧了那麽一會,後面便是到處給自己尋樂子了。看看這太華殿誰也沒有她快活。

元茂一笑,他走到她身邊,白悅悅回頭見到他,她從宮人手裏的漆盤裏拿了一只過來塞到他的手裏。

“陛下回來的正是時候。”她眼神晶亮,臉頰也紅撲撲的。

“一起一起呀。”

或許是被她那股歡快的勁頭所感染,元茂擡手就將手裏的箭矢投了出去。這一出手正中軟木靶子的正中心。

白悅悅哎呀一聲,擡手鼓掌。

元茂看著她的笑臉又投出去幾支,和方才一樣全都中紅心。他自幼學騎射,加上天生武力超群,這些對他原本就是輕而易舉。

果然連著幾次都是正中靶心。

白悅悅看著,她抓了幾個小矢過來,丟出去,不是落到地上就是斜斜的正在靶子的邊緣。

元茂見她滿臉的不服氣,笑道“再來。”

“不!”白悅悅腳下一動,直接轉到了他的面前,“這還有什麽意思,難道陛下不讓讓我麽!”

中常侍聽著眉頭都忍不住顫了下,這宮裏只有後妃被教導著不管有多少實力,都不能讓陛下太早失去了興致,哪怕是真的實力不濟,也不能表露的太明顯。這位倒好,直截了當。

元茂無奈的笑,“朕還不知道怎麽讓人。”

身為天子,自小都是旁人讓他,至於讓人,他的的確確不會。

白悅悅一聽,自己幹脆拿了一個小矢走到箭靶前,幹脆就在靶子上按。

“陛下去哪了?”

天子行跡不能隨意透露,但在她嘴裏,隨隨便便提起來就和平常男女一般。醒來了不見人在何處,見著回來了隨口一問。

元茂很喜歡她這樣,宮規甚多,一步一個,時日長了,宮內的人漸漸的也不像個人。像是個傀儡。

他喜歡她的這股隨意,外人說她放縱狂野,白氏更是說她目無法紀。但是他想要的就是她這份隨心所欲以及無羈。還有那份鮮活的嬉笑怒罵。

“去太後那了。”元茂答道,他走到她身後,想要糾正她投擲的姿勢。白悅悅不耐煩的動了兩下肩膀,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抖下來。

“說的是立你為後的事。此事差不多成了。”

他不退讓一步,太後惱怒卻拿他沒有辦法。

想起這個,他突然歡喜起來,也不顧身旁宮人黃門都還在,雙臂抱住她。

燕服的廣袖垂下來,從兩旁將她遮的嚴嚴實實。

“我們要成婚了。”

白悅悅臉上微僵,而後盯著他垂下的廣袖。

前生她是由昭儀封的皇後,雖然封後大典一個不落,但說起來到底不是大婚。

還是多了個缺憾。

“我對大婚都不懂。”白悅悅道,“到時候會不會很麻煩?”

天子大婚,婚禮禮儀自然是不會簡略到哪裏去,不但不會,反而會非常冗長。

“朕也跟著你一塊累。”

元茂言語都泛著一股遮掩不住的愉快。

“可是我怕。”懷裏的人突然道。

元茂略有些疑惑的看她,白悅悅臉上難得有些許急促不安,“我是頭一回成婚,那麽多的人。”

“光是想想,就有些害怕。”

“就是那麽多的人,才不用怕。讓他們看看你如今多威風,難道不好?”

他耐心勸道,“這個喜歡不喜歡?”

她愛華服也愛炙手可熱的權勢,他前生就知道了。所以拿這些來安撫蠱惑她輕而易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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